第四百一十九章 她自己来
第四百一十九章 她自己来 (第2/2页)“来了、来了,是个女娃子。”
前四个字落下时老妇人还眼睛瞪大地期待,后几个字落下时,脸就黑了下来。
又是女娃…
这儿媳妇嫁进他们王家以来,已生五六个女娃了。
这一回分明请了一众巫祝跳大神,到头来还是女娃。
满手是血的产婆半个身子在门外、半个身子在门内,两脚跨着门槛,王家的门扉宽敞,那条楠木门槛粗看上去像独木桥。
王婆子耸拉着眼皮,垂眉似是琢磨,产婆知这是在考虑什么,就问道:
“还要吗?”
王婆子没一丝犹豫道:
“女娃子命贱,过不了冬。”
这就是不要了。
产婆点了个头,没急着回产房,就又问道:
“那这是丢去寺庙,还是给送人啊?”
苍老褶皱把老人斑挤入缝里,王婆子眉皱得紧紧,心里几多翻腾琢磨,滚来滚去也把话滚出来,产婆以为这是要她自己定夺,正准备回房去。
却突然听到王婆子问:“咱老王家来的都是女娃,就没个男娃,咋偏偏女娃这么爱投胎过来呢?”
产婆随意回道:“穷养儿,富养女,王家有福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王婆子打断:“别恭维咱了,老王家穷。”她停了停嘴,又补充道:“顶梁柱干的是下九流的活计,没几天揭开锅的日子。”
产婆转溜了下眼睛,试探着道:“那您这意思是?”
“用土方吧…过桥。”王婆子眼皮都不抬起,更不看屋里的母女一眼,“做慢一些,把那些女娃吓怕,她们就不敢投到咱家了。”
饶是见惯了是非的产婆也不住眼皮一跳,不是怕溺杀女娃,而是王婆子说完话后也不走,是要亲眼看着女娃过桥了。
不一会,产婆便把女娃抱了过来,期间连争抢都没有,显然王家的儿媳妇早就习惯了。
大木桶里倒满了水,夹着一小块薄木板,还在恸哭的婴娃给按着腋下放在上面。
“宝宝过桥、宝宝过桥,咋啦,落水啦……”
噗通。
婴娃脑袋一翻,落水里了。
哗啦。
刚大声哭喊没几声,又被拎了上来。
“宝宝再过桥,宝宝再过桥,哟吼,又落水啦……”
…如此反复。
先是凄声尖叫,慢慢声嘶力竭,咕噜咕噜的水泡冒起,那身影好像越缩越小,待没了声音,王婆子苍老的眉头舒展了开来。
产婆倒去了水,把那小身体抱起放桶子里,按口口相传的老法子,得这般放置数日,才能真正吓怕那些投胎来的魂魄。
她收了王婆子的一贯钱后,跨过了高高的门槛,临走前回头一看…
红绸披挂、桂树招摇,王婆子脖间挂着璎珞……原来是金玉满堂之家。
王婆子见人走了,摸了摸肚子,发现是一天等着那不争气的儿媳生育,竟饿了肚,赶忙就吩咐丫鬟盛碗腊八粥来。
“要给夫人也盛去吗?”
“没肚皮的腌臜货色,半碗饿不死她就够了。”
王婆子挥了挥手,赶似地把人赶去。
接着,她就坐在上首,垂着眉头等了许久。
许久都没人声。
王婆子心里奇怪,抬眼望去,准备开口催促。
敞开的正堂大门,灰缎飘过,王婆子下意识看去,就见以灰黑脑袋随后冒出,满屋生寒,王婆子打了个哆嗦,寒风一吹,黏稠夜色里,好似有匹凶戾贪狼钻入她的昏花老眼。
她眼花了吗?
“谁…谁啊……”
王婆子打了个抖问,终于看清那不是狼,而是披头散发的人。
那人没有回话,长剑被厚实的灰布条裹着,他缓步走向木头,一捞把桶里的婴娃捞起,从身上衣袍撕下大块绸缎,把婴娃给妥当包裹起来。
见人捞走娃子,这魂魄还没吓走,王婆子就怕下回又生个女娃,当即嚷叫道:“哪来的猢狲种,放下、放下!擅闯咱家门,回头叫官兵逮了你!”
话音之间,那人停了一停,身子不动,头颅拧着回过一望。
王婆子心底恶寒,可眼见婴娃被人掳走,以后又生女娃,王家就要断绝了香火,拉大的嗓子就要叫起王家上下一众仆役。
哗!
寒光一掠而过,收回时剑已带血,地上尽是振裂的灰缎布条。
咚地声响,王婆子已满脸惊骇地倒在地上。
那人随手从身上一撕,剑又裹好,他抱着溺过的婴娃踏了出去。
他跨出王家府邸大门没多久。
踏踏踏…
银月之下,踩踏房檐屋脊的脚步声袭来,像是潜藏已久。
待落地之后,夜色寂静无声,已有四五道身影自漆黑的巷弄间踏出,围到了他的去路上。
为首之人勾嘴一笑,像是嘲弄:
“不费我们宣扬,就知道你会来这里…
性急的畜生。”
这时,王家府邸里才传出丫鬟的尖叫,惊得瓦砾嗡动,声音凄厉,不胜恐慌。